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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暈……

再次睜開眼睛,我發現我還活著。看來那一掐並沒有要了我的命,在之後又過了多久?我望向窗外,天空接近了黃昏,看來我昏迷了快一天。

口,好渴。發現全身都使不上力,我懷疑自己也有些脫水,但我的四肢都被束縛著,除了舔了舔嘴唇讓也分泌不太出來的口水稍稍潤了下乾裂的嘴唇,我無法多做些什麼。

房門再次被打開,我有些害怕地縮了縮身子,畢竟因為他我差點就見識到死亡。那人只是盯著我,然後拿出礦泉水,上頭插了支吸管。

「喝吧,我沒下毒。」他淡淡說道,或許下毒比較好吧,起碼我不會再驚恐下去。我害怕地看了他一眼,嘴巴碰觸到吸管,求生的本能讓我猛地喝了好幾口水,總算感覺身體恢復了些力氣。

「對了,給你看一個人吧。」知道我喝足了,他收起了礦泉水,然後說了這麼一句話,我困惑地看向他,只見他轉身走出房間,過了一會又出現,而這次,手上抱著一隻娃娃。

「你也很久沒看到她了吧,小螢一直吵著無聊呢!吶,小螢你看,你最好的朋友靜來看你了喔」他露出了微笑,摸著手上的洋娃娃,那樣溫柔的口吻是我幼時最夢寐以求的,但如今卻讓我直打冷顫。

「言、言大哥……」我不可置信瞪大眼睛,感到一陣毛骨悚然。他瘋了、他瘋了!言大哥的妹妹小螢,早在十歲那一年就死了!

「言大哥,小螢、小螢死了……你不是早就知道這件事了嗎……」我鼓起勇氣,想要讓他清醒些。而言大哥先是一愣,隨即憤怒地把娃娃丟在地上,衝到我的面前:「是你們、是你們害死她的!是你們害死小螢的!」

他的話,讓我又想起了那一天……

那一天,也是像這樣的櫻花時節,鎮上的櫻花也開得很美。

我們幾個是鄰居,小螢、我和潔,三個人恰巧是年紀相仿的女孩子,總喜歡一起出去玩耍。小螢有個很疼愛她的哥哥,她的哥哥很帥氣,讓我們又羨慕又忌妒。言大哥可以說是我和潔內心的白馬王子。

那一天,我們三個跑到了洵先生家的院子玩耍,我們三個坐在樹上,童言童語地說著未來的夢想。

小螢說,她想當很厲害的太空人;我說,我想要去很多地方玩;而潔說,她想當言大哥的新娘。

紛爭就是這時候開始,對哥哥占有慾很強的小螢說言大哥是她的哥哥,潔不能當她哥哥的新娘,而好勝的潔也開始反駁著為什麼不行,那時也偷偷暗戀著言大哥的我,便站在潔的那一邊為她說話。

小孩子爭吵總是不分輕重,不知道是推擠中發生了什麼事,小螢從樹上摔了下來,頭剛好著地,然後,她不動了。

我和潔完全嚇得說不出話來,原本要到屋內去找洵先生幫忙,但是不巧洵先生不在家,我們很急,院子裡也剛好沒有其他的人。我們立刻跑回家去求幫忙。

大人們很快的出現了,大家驚慌地把小螢送往地方醫院,然而當晚,因為顱內嚴重出血,小螢走了。

大人們說這只是場意外,很多人安撫我們不要將罪往自己身上攬。而我永遠忘不了,小螢的媽媽哭到說不出話來。

「為什麼、為什麼你不在!小孩子在你家玩為什麼你不在!」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言大哥失控地朝洵先生大吼,對,第一次,言大哥沒有笑瞇瞇看著我。

一年後,潔意外從樓頂摔下來,死了。而兩年後,小螢的母親帶著言大哥離開了這個鎮上。

「潔她,不是意外去世吧。」我想起了潔發生意外時的奇怪地方,看向了言大哥,開口問。

「她啊,是被我母親給殺死的。」言大哥輕笑,讓我的恐懼感加深:「自從小螢走了,我們家的生活完全變了。媽媽從此像人偶般毫無意識,只會拿著洋娃娃喊著小螢、小螢,我如何制止都沒有用,甚至只要反駁,媽媽就會拿任何東西砸到我身上。爸爸受不了,在小螢走後半年外遇,從此沒有消息。」言大哥說著,一手拾起被他扔在地上的娃娃:「對我來說,她也是小螢,是一個寄宿小螢靈魂的娃娃。媽媽告訴我,你和潔是必須消失的,你們對小螢有威脅。可惜,她在除掉潔後幾年就過世了,所以只好由我來幫媽媽完成心願。」

「言大哥,你還清醒嗎……」因為眼前的這人,眼神已經不向是一個清醒、有自我意識的人了,我問道,同時我也放棄了活下去的可能。

在瘋子面前,你要如何求生存,更何況我被限制了自我活動的可能。

「對了,該帶你去個地方,走!」言大哥鬆綁了我腳上的繩子,接著
把我拉了起來,隨即將我拖了出去。

醒不過來。

每當夜晚時,我的記憶總是一片模糊。但我隱約可以察覺到,夜晚的我是順從於自己的慾望行事,沒有以往好孩子的束縛。或許沒有夜晚的記憶比較好,因為倘若清醒,我可能無法接受自己做了什麼。

在我十五歲時,妹妹小螢因為意外去世了。在那之後,我覺得我的生活像是場地獄。

小螢的死讓母親的精神受到很大的衝擊,在我從失去妹妹的悲傷逐漸振作後,才發覺到母親的不對勁。母親她拿著小螢生前喜愛的洋娃娃,一遍又一遍喊著小螢的名字。甚至開始餵洋娃娃吃飯,一切都很不對勁。

「媽媽,她不是小螢……」

「阿言你在說什麼啊,這是你妹妹小螢啊!小螢你看,哥哥又再捉弄妳了。」

「媽媽,小螢已經死了!」我受不了母親的墮落,直接狠狠道出事實。

啪!耳光結實地打在我臉上。

「你、你走開!你不是我兒子!走開、走開!」

從此之後,母親的暴力相待從未減少過。我的身上開始出現了咬痕和瘀青,每天到學校,我總是要仔細隱藏這些傷痕,我害怕周遭人同情的目光。

這樣的情況維持了一年,有一天,我發現母親不在屋子內。

我很驚慌四處去尋找母親的蹤影,畢竟她的精神狀況是不適合出去的。當我順利找到母親時,我看到可怕的景象。

母親將潔從高樓推下去。

我永遠無法忘記母親笑容滿面推下潔的樣子,也是從那一天起,我發現了我的精神狀態變得很奇怪。

很多時候的晚上,我都沒有記憶,或是當意識回籠時,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獨自走在夜晚的街道上。我很害怕,害怕步入母親的後塵。因此我開始習慣性吃起安眠藥,希望自己一覺到天亮。

「又出來遊蕩了嗎……」

「對不起要說幾遍呢……那不是你的錯。」

「不要哭了,我會陪你。」

偶爾,在沒有意識的夜晚,我卻對這樣的聲音產生了片刻記憶。是誰,這樣溫柔地對我說道。不,其實,在潛意識中,我知道是誰。

離開鎮上不久,母親因故過世,而我也發現自己在無意間,把小螢留下來的洋娃娃當作了妹妹小螢看待。

小螢,還真是調皮啊,即使過世這麼多年,還是纏著哥哥我不放,真是個長不大的孩子。


「給我醒過來!清醒!」一個熟悉的聲音竄入我的腦中,又痛又熱的感覺在臉頰上泛開,我突然意識清晰了,卻發現自己竟然在洵先生家的院子,而洵先生緊張的臉龐在我面前。

我愣了一下,那些夜晚模糊的記憶突然一個一個變得清晰。



言殺了靜。

下午碰上言後,我心中不好的預感愈來愈深。但無奈之後,警方再次找上我去協助調查,也許我已經被列為頭號嫌疑犯了吧我猜。總之,在警局耗了好幾個鐘頭,等到終於回到家,已經是將近半夜的事了。

當我踏入院子時,細微的哀鳴聲引起我的注意,我快步朝聲源的方向走去,卻看到讓人屏息的畫面。

言拿著院子裡專門鏟土的鏟子,朝靜的頭部敲打下去。

「言!住手!」我奔了過去撲倒言,將他推倒在地上,打掉他手上的鏟子。視線對上言的雙眼,發現他的眼神空洞得可怕,果然是另一面的他。

「給我醒過來!醒醒!」我朝他大吼,順便賞了個巴掌給他,企圖喚醒他來。然後,他的雙眼逐漸有神,帶了困惑。

確定言恢復了,我趕忙爬起來去看靜的情況,但卻發現靜的身子開始發冷。來不及了嗎?我探了探靜的鼻息,已經沒有任何呼吸。

「我是不是做了什麼……」身後的言問道,看來他多少有意識到自己的另一面。我默不作聲,因為此時的情況我實在不知道要說什麼。

「我殺了她……對吧。」言看到了滿臉是血的靜,又看向自己沾滿靜血跡的上衣,出乎意料冷靜地問道。我看向他,發現言雖然一臉冷淡,但是雙眼卻流著眼淚。

「其實嚴格來說,也不算是你造成的……」

「是我造成的。」言開口:「我想起來了,是我綁了她,也是我一遍一遍地將鏟子敲向她的額頭。不過真奇怪,我現在覺得鬆了口氣,壓力消失了,我終於可以休息了。」

「你如果像你說的那麼輕鬆冷血,現在何必哭呢?」我伸出手,抹了抹言臉上的淚滴。

「因為,這樣醜陋的心態,竟然在洵先生面前毫無保留地顯露出來……」言流的淚變多了,他的話讓我愣住:「我沒有記憶的那些晚上,在櫻花樹陪著我的,是洵先生你吧。」

是啊,是我,原來他也不是毫無夜晚的記憶呀。

不知道何時,這個住在附近的男孩成了我唯一想接觸的人,也許是愧疚於他的妹妹在我的院子發生意外,又或許更早這個一直以來很開朗的男孩就吸引住我的關注。
我偷偷將這樣的情緒當作秘密埋藏著,當發現他開始出現奇怪舉動,身上多出很多的傷痕,我從勸說,到最後默默地陪伴,直到他離開了這個鎮。

「殺了我吧。」言不再流淚,但眼神出現了絕望:「我該做的都做了,現在,我想休息。」

「你在說什麼……就算自首,警方也會從輕判刑,畢竟這算是在你無意識情況下發生的。」我拉住言,認真地看著他,開始幫他想各種可以減輕罪行的方法。然而,他的雙眼毫無感情波動,如一潭死水。

「不,我不是為了殺了靜這件事懺悔。」言淡淡地說:「我犯下了弒親的重罪,在某個晚上,我把母親親手殺了。」

言的告白讓我再次愣住,殺了自己的母親……這個少年,他到底忍受了什麼?我想起過去常常看到的傷痕,雖然他一直有意無意遮住,但的確可以猜測到是他的媽媽動手的。

也許今晚的一切太驚世駭俗了,我也少了什麼顧忌一樣擁住了言,不同於過往的靜靜陪伴。言沒有掙扎,但是淚水一直浸濕我的衣服,有那麼一剎那我以為自己抱的是個草人,一個流著眼淚卻慢慢失去心智的稻草人。

「所以,殺了我。」言在我的懷中說著。
似乎被他的決然給撼動了,我將言拉離了自己,手不自覺伸到他的頸部,或許解脫對他是個好事?看著又開始恢復空洞眼神的言,我想著。

「跟著我,讓這件事成為秘密。」手離開了頸部,再次為他抹去眼淚。也許讓他解脫是個不錯的做法,但是我捨不得。

即使他可能永遠無法恢復,甚至喪失了心智,但是我捨不得放開他,放開這個難得讓我想要留在身邊的人。

靜失蹤的第四天,屍體在洵先生家的院子裡被發現了。

「大家讓讓、快讓讓!」警察拉起了封鎖線,順便驅趕了在外頭團團圍觀的民眾。沒多久,靜的屍體放入了屍袋,從裡頭被抬了出來。

這件事造成了鎮上軒然大波,大家同情著才剛準備上大學,準備開始花樣年華的女孩就這樣被迫中止性命,也對於兇手感到意外和憤怒。

「真沒想到,洵先生竟然是這樣的人!」

「我就說一個獨居年輕男子一定怪怪的,果然是個殺人犯啊!」

「沒想到我會和這種人稱兄道弟,現在想想,真是噁心!」

「到現在還沒找到洵先生,肯定是作賊心虛逃走了。」

沒有明確的證據確認洵先生殺了靜,凶器也沒有找到。但輿論的方向卻是篤定似地認為兇手就是洵先生,而警方也是往輿論的方向進行著,將洵先生列為頭號嫌疑犯,並發布了通緝令。

在這個世道上,人們堅信著人類是群居動物,單身的傢伙總是會與犯罪畫上等號,這很荒謬,但輿論的確是這樣堅信。

「是說言也不見了啊。」

「搞不好他也只是回來個幾天吧,又回去處理他媽媽娘家那邊的事了。」

櫻花的時節還沒過去,淡粉色的花瓣依舊隨風飄舞。洵先生院子那株櫻花樹依舊開得很茂盛,但卻沒有了過往熱鬧的景象。孩童們不再去洵先生家的院子,因為大人們說那是殺人犯的家。

「嘿,今天也還好嗎?」離鎮上很遠的地方,醫院的廣場,一名男子推著輪椅漫步著,輪椅上是名比他年輕個幾歲的男性。
輪椅上的青年沒有出聲,只是呆呆的看著遠方,像是在注視什麼,又似乎什麼都沒有在看。

「罷了,就不要再想什麼了,讓你自由些吧。」推著輪椅的男子輕笑,摸了摸輪椅上那人的頭,也跟著他望向遠方。

仇恨、痛苦、感情,這些就埋在院子裡那棵櫻花樹下,做為過去的、永遠的秘密吧。而現在,是我們可以珍惜的所有。

 


 

之前在冒天的比賽文,還是很開心評審給我的評語和肯定,這次發表出來也稍微在修了文,搞不好哪天腦抽就把這篇改成長篇,希望不要腦抽啊我還有文欠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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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月草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