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的步伐，寧水之園

#3
男子端坐在床上，雙眼閉起，右手則時不時掐算，額上的汗珠讓人摸不著頭緒，這室內是好端端的冷氣開著，甚至讓人覺得有那麼些冷，常人都會忍不住穿上外套，然而他卻一反常態地冒著汗。

「道長，行程快來不及了！今天有好幾場法會要跑啊，你醒了嗎？」門外慌慌張張的是助手的急促提醒，這時男子也睜開了眼，想起剛才自己算出的掛，覺得心煩。

男子名為李祈昊，是李姓一門的當代掌門，內行人都知道李家這派是從茅山宗分出來的，宋代時由閩南一代移至澎湖，之後輾轉定於台灣。

不同於其餘派別的師徒制，李家除了同其他派一樣收徒，掌門的位子是依血脈傳遞，不分子女皆傳，依的是靈力的有否。李祈昊這代擁有掌門資格者有兩人，其一是他，另一位則是他的妹妹李祈蓁。至於下一代的掌門繼承者……

「我醒了，給我五分鐘收拾。另外幫我通知一下我外甥，要他今天有空時給我電話。」李祈昊下了床，同時吩咐了門外的助手。開啟衣櫃，開始了今日行程的準備。

「喔喔好，我等等會通知袁少爺一聲。不過道長你得快一些，真的要來不及了！」助手的口氣依舊是如此急促，李祈昊有些好笑，當初選擇助手時，的確是特別選了比較謹慎小心的人，不過這個跟了自己多年的助手比他當初預料地還要急性子。這是件好事，助手這個位子，急性子總是比散仙還要來得稱職。

李祈昊未婚，膝下無子女，而他的妹妹李祈蓁則是嫁給了中醫世家，並生了兩個兒子。李家的下一代，只有兩子，而繼承靈力者，只有袁晟。

李祈昊想著他的這個外甥，縱然繼承了靈力，但老天爺似乎和袁晟開了個玩笑似，他無法學習任何的道術，靈力帶給他的似乎只有負面影響，擁有敏感的體質、看得見陰陽界之物，加上與生俱有的醫術才華，吸引著魑魅魍魎的靠近。而更甚，不知道哪裡來的誇張謠言，謠傳著袁晟的一滴血，可以得到百年修行這樣的老掉牙傳聞。

即使做了各種的防護，自幼仍然受到了許許多多鬼魅的騷擾。雖然在後來袁晟懂得如何自保，但童年的不愉快經驗讓袁晟對這些魂鬼有很大的反感。

李祈昊並不在意袁晟可能不繼承掌門，所謂的李家傳承對於他並沒有太大的意義，他甚至想著就讓李家的後代不再背負這樣的職責，安安穩穩在陽間平凡生活。但是剛才所卜出來的卦讓他頭一次思考起掌門傳承的重要性，他們從祖先起代代傳承著靈能，這樣的天職真的能夠如他想的說斷就斷嗎？

「嗯？舅舅？」從白小姐的棺材店出來後，口袋的手機便開始震動，袁晟接起電話，另一頭是他舅舅的個人助手，急促的聲音一如他當初看到這個助手的印象相同，是個急性子。

「好，我中午會打給他。」想著今天也沒有班，袁晟立刻敲下了時間，電話那頭少爺的稱呼讓他不自覺皺起了眉。掛掉電話後，袁晟邊朝著自己的住處走去，一邊揣測舅舅突然要他致電回去的可能理由。

畢竟這麼巧，他還在盤算著是不是該告訴舅舅從白小姐那得知的持黃令牌孤魂，母親娘家那就突然來了聯繫。李祈昊當然不可能算到他碰上了棘手問題而稍來電話，道士看到的卦象，不同於白小姐看到的詩籤那樣仔細，道士所算出的是一個大方向的運。袁晟不免做起了聯想，莫非是舅舅算出了什麼，或許關係到了自己與那名黃令牌的冤魂？

走著走著，袁晟感覺到身後有什麼動靜，他回頭，但並沒有發現什麼。路過的孤魂野鬼嗎？袁晟下意識這樣推測，畢竟自己的敏感體質讓他總會不自覺感應到什麼，尤其自己在醫院上班時更是。

回到家後，他喚了白虎，白虎也立刻走到他的身邊，還是同他出門前一樣的有氣無力。想起白小姐給他的護符，袁晟拿了出來。

「雖然說你有冤情是很可憐，但是現在這裡是我租的，以法律來說我現在是屋主。出來，我們談談。」

袁晟朝屋內這樣說，接著冰冷的感覺出現，身旁的白虎示威性低鳴，然後，雪白的牆壁出現了個陰影。

「說真的，我實在是不想管你的什麼鬼冤屈，如果能趕快投胎你我都輕鬆，但是聽說你有什麼黃令牌，所以我也不能直接把你送回去。」袁晟看著那團陰影，那真的是一團黑色影子，男女莫辨：「現在我們直接談條件，但是如果你搞什麼花樣，不管你有什麼令牌，我都有辦法讓你魂飛魄散。」

當然只是示威性這樣說，袁晟其實也沒把握對付這樣名正言順討債的鬼魂。

「不要……我不要魂飛魄散……那個人、那個人他殺了我……」

細細的低泣開始在屋子裡迴盪，讓袁晟感到驚訝的是，這個聲音很稚嫩，像是才七八歲的孩子。

一個七八歲的孩子，會有這麼大的冤屈，非得持著黃令牌討債，究竟是經歷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