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的步伐，寧水之園

#7

「先生，法醫請你到辦公室一趟。」沒多久，幫忙傳話的員警回來，並將醫院名牌還給了袁晟。

「袁先生，那我先走一步了，我還得和學校開會說明。」陳老師這時也起身說道，微紅的眼顯示著對事情結果的遺憾。兩人道別後，袁先生隨著這名警察的帶領，來到了法醫辦公室。

「哇阿晟幾年沒見了，你還是跟學生時代一樣耶！」進了門，坐在辦公椅的法醫望向他，臉上是見到老同學的欣喜。

「江家漢，你也還是一樣老。」相較於對方的熱情，袁晟則是冷漠了些，嘴巴吐出的問候還是與過去學生時代一樣不怎麼討喜。眼前法醫依然笑得熱情，畢竟朋友幾年，他多多少少了解袁晟的性子，再犀利的話語他以前也聽了數百種。

「你以為每個人都跟你一樣跳級啊，是你年輕得太不像話了。」江家漢半抱怨說著。醫學系是一道窄門，並非所有人都能應屆考取，像袁晟這樣跳兩級的人又更罕見，當初袁晟以十六歲的年齡考取醫學系時的確是造成系上的轟動。如今袁晟27歲，是能獨當一面的外科醫師，當年同系同級的人卻也大多邁入了三字頭。

「不說廢話了，我想知道驗屍報告。」不太想把時間花在懷舊上，袁晟再次提起此趟到來的目的。

「連性格也沒變呢，還是一樣直接命中紅心，不拖泥帶水。」江家漢笑笑地說著，領著袁晟坐到辦公室的沙發區，接著拿了個速寫紀錄給袁晟：「得等上頭的解剖同意下來才能解剖，這是我就能看到的部分所記錄的。」

雖然年紀如此輕就進入了醫學系就讀，且一開始系上同學也因為年齡的隔閡較少與袁晟接觸。然而幾次報告和共筆合作後，系上的同學對於這名跳級生的印象漸轉。比如江家漢，他是和袁晟在製作共筆時熟識的，那時袁晟的統整能力實在是讓人刮目相看。雖然和他說話永遠不冷不熱，但纏著袁晟幾次，終於也和他打好了關係，至少從原本的客套性對談變成了被對方時不時損個幾句的關係。

「是說為什麼你是這件案子的關係人？」江家漢有些困惑地問道，今天會碰上袁晟完全是出乎意料。

「大概是我可能是嫌疑人的客戶吧。」袁晟隨意說道，並沒有打算告訴對方自己被冤魂纏上的事。事實上知曉他有陰陽眼的也只有親人或關係人，對於其他人，袁晟並沒有想過要說這件事的念頭，畢竟光要解釋就是個麻煩事。

「嫌疑人？」江家漢瞪大眼，他原本以為可能是因為死者是袁晟的病患之類的：「你有跟警方說嗎？」

「我……」還沒說完一句話，袁晟頭突然劇烈痛了起來，然後眼前一黑，本來的法醫室和江家漢不見了，他像是來到了一個全黑的空間。

袁晟想起他把護身符忘在家。

大概知道是怎樣，這樣的現象過去也發生過，袁晟靜靜等待著，然後一個透明的身影出現，是那名在計程車上出現過的女鬼。

這時袁晟才注意到，這名女鬼的長相和葉育銘的長相有幾分類似，他想起了另一名女屍，推測這名女鬼大概是葉育銘他母親。

「要伸冤的話就把事情全部告訴我，你這樣一下出現一下消失誰知道你要幹嘛？我沒那麼多時間猜測。」袁晟朝眼前的女鬼說道，對方張開口，卻只能發出呃阿的單音。

難道是無法說話嗎？袁晟心想，而眼前的女鬼這時有了動作。

女鬼先是比了比自己的喉嚨，然後湊近了袁晟，袁晟下意識想避開，但卻發現自己無法動彈，只能瞪著湊近自己的女鬼。

女鬼開始流著血色的淚水，然後嘴唇開始蠕動，慢慢的、重複的，那脣形不停地說著三個字──劉、翰、廷。

劉翰廷，另一位失蹤兒童，也是房仲劉昇東的兒子。

「喂！喂！阿晟！阿晟你還好吧？」江家漢的聲音拉回了袁晟，他張開眼，是對方很著急的模樣。

「沒事，大概是昨天太晚睡了。」推開友人扶住自己的手，袁晟稍微閉起眼稍作休息：「江家漢，我想看一下那名女性死者的資料。」

「在這裡，欸你真的沒事嗎？」江家漢將資料拿給袁晟，順便替他倒了杯水。

「沒事。」袁晟低頭研究另名死者的資料，資料上的照片的確就是那名女鬼，至於自己租屋處的小鬼是葉育銘還是還沒被找到的劉翰廷就不得而知了，但剛才女鬼的唇形讓他知道這件事和房仲是脫離不了關係的。袁晟思考了下，從公事包拿出了劉昇東的資料給江家漢。

「這是我說的嫌疑人資料，也是另一位同一時間失蹤的小孩的家長，你拿給警察。」

「什、什麼？」顯然劉家漢還處在狀況外。

「另外，解剖時注意一下女屍的喉嚨處，我有事情要先走了。」袁晟打算回去再仔細問一次小鬼，收拾了下東西準備起身離開。

「阿晟，你……」袁晟的舉動讓劉家漢摸不著頭緒。

「你就當作死者跟我托夢吧。」一時半刻也解釋不完，況且鬼神這種事情也很難做個解釋，袁晟敷衍個幾句便離開了法醫辦公室。

離開殯儀館後，在回去的路上袁晟的手機響了起來，而同時手上與白虎聯繫的紅繩環也突然變緊，他看了眼來電顯示，竟然是家裡的電話。

能自由進入他家的也只有袁霖，然而紅繩環卻變緊，這是白虎發現家中有異狀時會出現的現象。難道說，有其他人在家？

「你是誰？」袁晟接起了電話，冷靜問道。對方先是一陣沉默，接著才開口。

「袁醫師，你在調查我是吧。」

這聲音很耳熟，袁晟立刻想起了是誰，房仲劉昇東此刻正在他的家中，而對方也不等他答覆繼續說著：「假裝我的親戚？還聯繫學校老師？袁醫師，我們無冤無仇吧？」

「劉先生，你是做了什麼虧心事嗎？」袁晟冷笑，基本上相對於對方可能犯下的罪刑，此刻自己的空間被無故闖入更讓他不爽：「我還沒感謝你留了那麼大的爛攤子給我，介紹這是什麼爛房子。」

「剛剛進門碰上了跟你長得頗像的小子，不知道是不是你親戚？」然而對方並不理會袁晟的話，反而天外飛來一筆。

劉昇東碰上了袁霖？

「你做了什麼？」袁晟壓下自己的心慌，這時公車正好到站，他連忙下了車，加快腳步往自己的住處邁進。

「反正我也大概跑不了，既然如此，多殺一個人似乎也是蠻划算的。」劉昇東的聲音變得有些瘋狂：「這是你多管閒事的報應。」

電話掛了，袁晟立刻撥打電話報警。十分鐘的路程似乎變得很遙遠，袁晟拚命往前跑，恨不得直接飛回住處。

十六年前的那件事後，他不希望有人再因為他而受傷害，尤其是袁霖，雖然平常對這個弟弟沒什麼好臉色，但就是袁霖，他無法忍受袁霖因為自己受了牽連。

終於，到了自己住處門口，而大門也的確沒有關上。袁晟進去後，眼前是凌亂的客廳，看得出來有打鬥的痕跡。他慌忙地朝其他地方走去，然而一道身影朝他撲了過來。

來不及閃避，袁晟被撲倒在地，眼前的人正是房仲劉昇東，不同於一個月前忠厚老實的模樣，像是換了個靈魂似，劉昇東的眼睛變得通紅，神情也不像是正常人。

「袁醫師，你回來了啊。」劉昇東在袁晟的眼前晃了晃手上的刀子，威脅性十足。

「你把我弟怎麼了？」袁晟掙扎著，然而劉昇東的力氣卻比他想像的重。他喘著氣，心中惦記著袁霖的安危。

「是弟弟啊，看起來也一表人才。老天真是不公平，憑什麼你們就可以過比較好？」劉昇東說著，眼神的瘋狂也越來越重。這時袁晟朝他的要害處踢了一腳，劉昇東痛得哀嚎一聲，手一鬆，袁晟順利掙脫了對方。

「白虎，給我把小鬼放出來。」趁著對方痛得一時起不了身，袁晟朝臥房喊了聲，一隻白色的大老虎從房內走了出來，長嚎了一聲，然後，牆上開始出現斑斑血跡。

「有、有有老虎？」劉昇東見狀，嚇了一跳，反射性想起身時卻發現，他像是被定住似無法動。

「小鬼，好好看清楚，是不是他殺了你？」袁晟說著，便急忙跑到其他房間尋找袁霖。而此時，青白色的小手抓住了劉昇東的手。